諳母語才能取得的地方故事寶藏之門票
採訪的下午,安坑太平宮廟宇內靜謐恬適,吳柏瑋遠遠地看見採訪團隊,便熱情地招手,領著大夥在涼亭坐下,這時他背包裡傳出童趣的電子音,他從容不迫地找出發出聲音的小配件,靦腆地說「這是我昨天在夾娃娃機店夾到的,很可愛吧!」,這和他奔走社運現場的鐵漢形象形成劇烈反差。一如他介紹夾娃娃機戰利品,吳柏瑋說起他的日常工作也是兩眼發光。吳柏瑋因為家人在太平宮服務,他從小就在廟中長大,耳濡目染長輩使用台語執事,這裡便是他台語的啟蒙地。他在祀奉輪值表前,指著「什姓(tsa̍p-sènn)」說這必須要用台語唸,代表主要輪值家族以外的各種姓氏,是「雜姓」的雅稱,若以華語思維可能就會以為是罕見「什」姓家族。他說,廟宇裡習慣用台語祝禱、祭祀,會有許多只能用台語才能精準傳達意思的詞彙,假如我們忘了台語,就會失去很多深藏在口語當中的記憶。
向暗處深究
現在安坑以華語、台語的使用者佔大多數,然而,吳柏瑋分享,包含他自己的家族,安坑有很多「客人底」(kheh-lâng-té),意思是先祖帶有客家血緣,後代轉為台語使用者,再經過許多同化過程,慢慢地改變自我認同、生活方式為非客家文化。這些血脈故事存在於歷史課本以外,深藏在廟宇沿革、墓塚銘文、家族族譜中,卻逐漸因為生活型態轉變而面臨斷層,促使他加快行動腳步,挺身往大眾不敢觸碰的地方挖掘珍寶。隨著臺北都會區人口持續成長,開發計畫蔓延至新店安坑,公墓從風水寶地變成建商虎視眈眈競相獵地之處。吳柏瑋提及,近期第三公墓傳出因產業園區開發面臨遷葬,此舉會抹滅當地族群遷徙軌跡,例如現代人縱然早已不會講客語,若看到墓碑上祖籍「詔邑」,便能夠推測自己帶客家血緣,是一種找尋自我身分認同的文史線索。吳柏瑋進一步提到,第三公墓更曾經是白色恐怖時期刑場,許多政治犯被帶往山凹裡行刑,他認為這些文化資產應當更審慎對待,讓後人可以看見歷史現場,才能更真實、客觀認識過往。
故事不是已故之事
吳柏瑋一方面努力保存有形文化資產,同時也重視情感與認同,因此他推動了許多社區行動、導覽。過去他曾到菜市場發起共學共創活動,帶領孩子們學習漳腔、泉腔台語,辨別攤商台語不同口音,說出彼此共同語言來拉近關係,進一步推測攤商的族群背景,也和孩子將過程轉化為市場繪本,變成當代新的在地記憶。對於深度導覽,暗坑工作室不甘於窠臼,連續數年於農曆七月發起「下城夜巡」,以地方語言穿插導覽漳泉械鬥,甚至模擬白色恐怖受難者矇眼步行,感覺歷史記憶與當今時空重疊,提供民眾少有的感官體驗。就如同動畫片《可可夜總會》所說,遺忘才是真正的消失,因此必須面對過去,「身為安坑子弟,有傳承地方文化的使命,要運用各種方式努力讓大家感同身受。」吳柏瑋珍視歷史每一粒沙凝鍊出的珍珠,不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希望未來一代的臺灣囡仔能活出獨立自主的樣貌。
暗坑工作室運用市場繪本,使世代、族群之間產生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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