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吃之外 飲食文化工作者的日常
「芥菜在農曆年前總會大出(tuā-tshut,指盛產),在吃不完的情況下便發展出多種保存方法。芥菜有三種型態,第一種是大家熟 知的新鮮狀態;第二種用醃漬方式製作,以乳酸菌發酵為『酸菜』;第三種就是利用太陽曬乾製成『梅菜』,販售時可能是成捆,或者裝入玻璃瓶中,以高粱酒浸泡,在客家庄的市場中不難發現。」毛奇拿出泡開的梅菜,一邊介紹客家族群的「保存食」蘊藏的 深厚飲食文化,一邊持料理剪刀將長條狀的梅乾菜剪切為碎片。「這個番茄的品種是『優美』,沒什麼酸味,產季很短,宜蘭的環境種得很不錯,看到便宜買了好多!」毛奇拿起幾顆大小不一、形狀怪異,看起來有些其貌不揚的大番茄,切成薄片、淋上橄欖油與黑胡椒,端出一道經典的義大利 carpaccio 作為前菜。話音剛落,她已熟稔地燒好熱油,揀了兩條黑喉開始煎煮,香味四溢。毛將梅菜、切好的豆腐與少許水加入鍋中,不到一眨眼的工夫,魚湯便沸騰了,氤氳的蒸氣與冒泡聲響縈繞在小小的廚房裡,那是幸 福的感覺。信手拈來,就能張羅一桌好菜,也說出食物背後的故事,來自於多年累積的深厚功力。毛奇在研究所時修習飲食人類學課程,意識到品味的養成除了與家庭背景、階級習習相關,更可以從不同方向如風土、族群、地理等面向來理解飲食是怎麼一回事。當時,臺灣農運方興未艾,除了完成學業之外,她更走遍臺灣,結交了許多小農朋友,共同關心土地正義議題。積累了滿腹故事與觀察思索,她開設「深夜女子公寓的料理習作」,分享平時做的菜、思考的事。
多面向地認識食物
確立對於飲食的志向後,毛奇更遠赴義大利慢食學院(UNISG)修習「食物文化與溝通」專業。毛奇分享,慢食學院是義大利的 慢食組織意欲從社運倡議團體轉型為更具永續性的專業社群所創辦的機構,除了傳授對於「美食」的定義、分析方法,更可貴的是背後集結的友善土地社會網絡。多年來,慢食大學師生親身走訪產地,了解不同的氣候區、文化孕育出的飲食文化;同時也和實務接軌,讓學生清楚了解食物市場的需求面貌,並將這樣的需求帶回食物生產的傳統中尋找創新方法。食物對於整體社會的重要性不在話下,然而一般人鮮少有時間與資源如毛奇前去進修,深度地了解、鑽研飲食文化。身為單純「吃」的人們,甚至是自我認同為「木舌」的人,可以怎麼樣開始進一步品味食物呢?毛奇分享,首先得認識食物的製作過程與文化歷史。舉日本清酒而言,米的選用、發酵方式、儲存的容器等,都是影響最終成果的變因。惟有對於該項食物全面、完整的認識,才能辨識出哪些是匠人獨特的創意、哪些又是毫無章法的嘗試。
毛奇說明,品評食物,不外乎可以用是否新鮮、當令、在地,與個人情感層面加以剖析。「透過書寫,我們更能了解有哪些角度 可以品味食物。」在國立新竹生活美學館過往辦理的工作坊裡,毛奇先讓學員們吃下在地老店美乃斯製作的火腿與超市販售的火腿片,引導眾人辨識差異,並書寫其觀察與想法。除了風味的不同之外,毛奇也從歷史觀點切入,告訴大家火腿與來到新竹空軍基地駐防的美軍有所連結,臺中的波士頓派、臺南的布丁,也都是美國與臺灣文化交會、融合的結果。有吃又有滿滿知識,經過工作坊的洗禮,參與學員無不大呼過癮。

藉由寫作分享,讓更多人學習品味日常飲食。
用飲食參與地方創生
「食物是連結人與地方的好方法。」毛奇分享,她常常會因為對一款酒好奇,便起心動念要拜訪日本某個酒造與周邊地區;也曾因為對於「客家桔醬」的興趣,深入走訪新竹縣、苗栗縣的村莊後,了解兩區所產製的桔醬原料截然不同,前者使用酸柑,後者使用金棗,而深深感到興奮與奇妙。毛奇認為,產地小旅行便是一項能鼓勵消費者拜訪、理解生產者的活動,不僅能提高鄉村農民的收益,更能讓消費者辨識農產的好與壞,進而創造良善的循環。 除了小旅行之外,也可更積極地思考以特色食物來連結「異溫層」的方式。毛奇舉桔醬為例,種植酸柑、製作桔醬、使用桔醬的農民、生產者與消費者過去沒有面對彼此的機會,並不了解對方重視或面臨困境之處,透過辦理活動能讓大家聚集在一塊,進而產生促成改變的火花。訪問的尾聲,毛奇把先前做好的梅菜豆腐魚湯燒熱,端到落地窗旁與我們共享,窗外的綠意像一幅畫。在生活持續創造美,開啟對 於食物的好奇心與生活的敏感度,每天都能過足夠好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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