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代的新竹戲院：歌仔戲和舞台劇，有時候還有牛肉場

撰文╱吳君薇・圖片來源╱《風城影話》

電視還不普及的那個年代，上電影院看場電影是一般家庭的主要娛樂之一。彼時，新竹市區裡有八家重要戲院：位於中正路上的「國民大戲院」（今影像博物館）近東門城的「新新戲院」、一直到今天仍營業中的「國際戲院」、勝利路與武昌街口的「新竹大戲院」與「樂民戲院」、長安街一帶的「中央戲院」、「新世界戲院」及「新舞臺戲院」等。時過境遷，科技日新月異，連鎖電影院大量進駐臺灣，走到哪都是一貫的服務流程。回頭看看這些老戲院，許多做法我們現在看來反而是新鮮又有趣呢！

原址位於世界街的「新舞臺戲院」是在新大東木材行店面旁邊空地而起造而成的劇院，演出歌仔戲、新劇（即舞台劇）、默片、電影等，帶給大家多元的節目類型！有時，還有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養眼演出」哩！
 

排表演、博口碑：戲院經營者鬥智也鬥力

在那個電話不普及的年代，歌仔戲班巡迴全台灣演出。距離正式演出一個半月前，經營者就要先和戲班敲定時間、著手宣傳。電影的播映也和現行方式差異很大，必須先和片商預訂影片，日子到了，片商才會將一盤盤的膠卷寄送過來，檔期大約以十天為一單位，下檔後幫忙轉送影帶到竹北、新埔等二輪戲院繼續播放。因此，許多想要嘗鮮的死忠觀眾，會特別到新竹市區來看新上檔的電影呢！有時候，戲院同業也會直接打電話給台北片商，了解對手下個檔期要播的電影，知己知彼、做出應對。

成立之初，新舞臺戲院裡，首輪電影票三元二角，「二角」其實就歸為「勞軍捐」， 實際上是由當時第一夫人蔣宋美齡主導、俗稱婦聯會的中華婦女反共聯合會所收入運用。軍公教優惠價則是二元。有時候競爭激烈，同業間甚至會削價競爭到將近半價。後來，隨著通貨膨脹、幣制改革等措施實行，雖然票價略有變動，但其實「看電影」還是一項非常親民的大眾娛樂！

如何從琳琅滿目的片單中，如伯樂一般找賣座電影呢？其實，因為當時市場競爭激烈，每一家電影院會有各自放映的戲路。例如新新戲院以播映國片為主、國際戲院是唯一固定播放日本片的電影院、新竹大戲院與樂民戲院固定上映首輪美國電影等。「第一，先看看什麼（電影）公司出品的，第二，台北的風評好，全省就好。有時候還先去台北看看現場人潮多少，再來決定要不要買下來播。」現年八十四歲的楊老旺先生，也是新舞台戲院的經營者，這樣告訴我們過往的經營訣竅。

小小的舊城區，聚集了多家電影院。

「如果是熱門片，片商就會派人下來監票。一般都是三七拆帳，三分給戲台，七分給片商。風評好一點的片子二八拆帳、差一點的四六拆帳……總之，只要是用拆分制，就會派監票人員下來。」楊老旺先生頓了頓，風趣地告訴我們過去的小伎倆：「有時收了門票，再透過窗口再賣出來。這樣就少計算了一張。」

古今軟硬體大不同

鄭衍宗先生是最知名的「辯士」。

「有設備就很簡單啦。」未參與到草創時期，在較晚期才標下經營權的楊老旺老先生這樣謙虛地說。新舞臺電影院的座位十分特別，不像其他的戲院以翻背式座椅對號入座，而是用木製有靠背的長板凳不對號入座。

從前的電影放映因為常需要換膠卷盤，需要同時有兩位放映師，放映過程才能連續，消除兩盤膠卷的時間差。隨著科技日新月異，後期只要一位播映師就能獨挑大樑。另外，也因為當時戲院常播映默片，所以有一種十分特別的職業：辯士。「辯士」有些像「說書人」，默片放映時，在放映機前為觀眾講解電影發展情節，口才好是基本的要求，講解喜劇片時還要能製造許多「笑點」，炒熱氣氛。除此之外，有時還要發出各種動物或大自然聲響，諸如鳥叫聲、獅吼聲、風吹聲、水流聲等，讓觀眾容易進入影片情節。辯士不但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要通曉不同國家的人文風俗，最後還要能發出各種精湛的口技！「辯士的薪水是當時一般放映師薪水的兩倍以上。」楊老旺先生這樣告訴我們。

戲院經營團隊總是臥虎藏龍，除了放映師、辯士之外，宣傳人員的工作內容也相當趣味。「以前的宣傳單都用手寫呀，一次就寫一百張起跳。」談起沒有影印機的時代，楊老旺先生回想起他們都拿著水彩筆寫傳單，印象十分深刻。

銀幕之外

現代的連鎖電影院，賣的總是爆米花、吉拿棒、可樂，以前的人，看戲都吃什麼呢？新舞臺戲院過去也有販賣部，賣的無非是汽水、枝仔冰、糖果餅乾、蜜餞、水果切盤等，在悶熱的戲院看電影（當時，全新竹只有國民戲院中有設置冷氣，它也是全台第一個有冷氣的電影院），聽著大型電風扇呼呼聲響，啜上一口冰冰涼涼的汽水，是許多老新竹人的美好回憶。

新世界戲院《血戰保山河》（1947）電影海報。

民國五十一年，台視、中視、華視接連成立。許多戲院經營者苦不堪言，紛紛開始尋求新的出路。於是，有些戲院也引進了「牛肉場」，二、三線歌手開始與戲院業者合作，推出脫衣表演。在成人 DVD、網路不普及的年代，它曾是許多人印象深刻的回憶。

「前兩排位置都座位佔滿滿喔！」楊老旺先生告訴我們，以前牛肉場內的常客，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基本觀眾，甚至有些人從早看到晚，其實也不是有太多的需要，只是為了殺時間罷了。也因為表演內容特殊，許多警察也時常來站崗，有警察的時候，脫衣的尺度會小一些，許多觀眾就敗興而歸。「馬馬虎虎啦……大部份的警察也了解風情，能和上級交待就好。有時跟警察先生講一講，他眼睛就瞄到別處，當沒看到。」楊老旺先生和我們分享許多過去遇警察取締時的小故事，在在透露出經營者與執法單位的微妙平衡。

國民戲院外的擁擠人潮。

華揚大戲院門口一景（1995）。

更多關於新竹戲院知識，都在《貢丸湯》Vol.7「到城裡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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