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怎麼樣的老年生活?
賴昭旭回到源泉社區已經22年,最初是為了照顧生病的父母而返鄉。賴昭旭坦言,要斷然放棄在都市打拼的成果,放下建築師事業的抱負,最初是很煎熬的:「當時志氣很高,覺得整片新竹高鐵站重劃區,裡面就會有一棟大樓是我蓋出來的!」這份失落,也和眼見家鄉落寞的農村老化景象相關。賴昭旭回想,剛回到源泉社區時,會到處「浪流連」,看到社區長輩們天天在等孩子從都市回來、越來越不與外界互動,賴昭旭一方面笑著和長輩們說那個窗戶再這樣開開關關下去會壞掉,一方面暗暗因長輩們眼底無光的孤獨模樣不捨,也讓他心想:「難道這裡就是這樣了嗎?我老了也是這樣嗎?」想到自己可能會永久住在這裡,他心裡也跟著越來越沮喪,直到一句話,讓賴昭旭不再坐以待斃,決定採取積極地行動。「我當時的女朋友,現在是我老婆,他和我說:『既然上了賊船,要不要當個賊王?』在他的支持下,我下定決心要讓我待下來的這裡變得更好。」賴昭旭幽默地說。
「食這麼多歲,今天是最歡喜的一天」對生活有另一個寄託
源泉社區經營多年,成果豐碩,在「金正勇不老樂團」於2024年在國家音樂廳演出之前,便在中部樂齡舞蹈比賽奪冠,也曾受邀到臺北演出。一路走來,從個人記憶回溯「籠仔篙」技法,並與八堡圳的水文化連結,到六百多人一同在圳邊掛起失傳的籠仔篙點燈,再到辦理黑泥田藝術季吸引各地民眾到八堡圳的源頭感受農村生活的生命力。以老年人口為主的源泉社區如何有這樣的量能和創造力?賴昭旭說一切以「人」出發。賴昭旭提到,源泉社區的經營並不是盲目跟隨政策或其他社區做了什麼就要跟著做,多年來他時常在社區中散步並記錄長輩狀況,在對話內容中漸漸和長輩建立信任,並慢慢地挖掘出長輩們的特殊技藝和興趣,每當長輩們說到這些技能「沒路用」時,賴昭旭就會回應道:「不是沒路用,而是沒在用!」引導長輩們漸漸將心中想法說出來,加入巧思、促成討論、並肩實踐。
賴昭旭認為,以人出發的關鍵在於透過從長輩原本就有興趣、有成就感的事情開始延伸,參與動力便是長輩自主投入的心,而不是逼著他做或學新的才藝;當大家終於一起完成一場演出或一個作品時,那份感動就會讓長輩再長出更深的自我認同,給自己繼續參與社區乃至於對老年生活有所期待的自信。
「食這麼多歲,今天是最歡喜的一天!」賴昭旭回憶,當社區於2017年舞蹈比賽奪冠,97 歲的阿嬤上台發表得獎感言時是這麼說的。當長輩最歡喜的一天不是孩子回家、婚嫁、生育,而是對自己和團隊的付出及表現有所認同,賴昭旭感動地說:「在人生的後半,我們社區成為他們生活的另一個寄託,把重心放回自己想要什麼和能做到什麼。」
共同建立生活感和安全感
問到社區經營的關鍵為何?賴昭旭提到:「要先有在地生活感和安全感,接下來才會長出認同。」賴昭旭以每週一次的中西醫診療為例,不僅是農村醫療資源的加強,也看見長輩因為看診而對自己的健康更有信任:「有時就是看一個『療癒』、『有信心』的!」賴昭旭提到,在對生活自理有信心之後,再建立長輩對自我及社區的認同,亦是利於經營管理,讓大家對社區環境有一定的共識和責任,成立社區生活公約,共同維持社區的品質;有別於多數社區對長者的「照顧」,源泉社區的理念是要鼓勵和支持長者活出自己的樣子、創造自己的生活,而非被動地等人伺候,賴昭旭笑著說在源泉吃完飯碗要自己去洗桌子要自己擦。「有了自主性,很多時候他們自己就會冒出想法,然後問說該怎麼做、該怎麼變更好!」
賴昭旭經營源泉社區超過二十年,看著源泉從枯萎凋零的農村到生機勃勃的社區,回想起年輕時在都市生活的雄心壯志,仍不忘衝勁。然而,當今的他也給出了無比堅定的答案,回覆當年自己的選擇:「現在我也五十歲了,我在想我老了的話,我也想要過像他們這樣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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